科学主义与人文视野

  自古以来就有文人相轻的说法,近代又出现了一种现象——文理相轻。英国著名科学小说家C·P·斯诺1947年于剑桥大学里得学院作的《两种文化》报告,对这种现象进行了生动的描述:“科学家指责文学家不懂科学,既不知道组织这个世界中的数理规则,更不知道原子裂变所释放的能量,因此说,你们没有文化。文学家也不示弱,反唇相讥说,你们除了懂得一点符号之外,其它的精神都已萎缩,你们既没有人的情感、人的欲望,也没有人的意志、人的理想,真正没有文化的是你们!”二十世纪20年代,发生在中国的那场“科学与人生”的大论争,说明了这种现象在中国同样存在。1923年2月24日,著名的人文学者张君劢在清华大学作“人生观”的演讲,他认为:“科学在解决人生观问题上是无能为力的”,“单纯鼓吹‘科学求国’是偏颇的”,他“寄望中国未来于普通民众,但不仅指望他们提供物力支持,更指望从他们的纯朴情感中发展出新的民族精神,即所谓心力”1。张的观点立即招来他的好友,地质学家丁文江的猛烈反击,丁坚信中国的出路在于以科学理性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他对张君劢推崇的“自孔孟以来至宋元明之理学家侧重内在生活之修养”的“精神文明”极为诋毁;他甚至提出“打倒玄学鬼”的口号。

  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是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土壤上产生的两种视野;因此,彼此间的冲突、碰撞在所难免。本文拟通过剖析这两种视野间的分野、对峙,以及渗透、交融,进而探求二者在现代文明进程中的必要张力。

两种视野中的世界

  爱因斯坦指出:“你能不能观察到眼前的现象,取决于你运用什么样的理论,理论决定着你到底能观察到什么”2。爱因斯坦所说的理论其实就是视觉已有的经验,即通常所说的着眼点。一个人看到什么,既取决于他所看到的对象,也取决于先前已有的视觉经验的引导。同是亲眼所见,同是亲耳所闻,有时结果却迥然不同。因此人们常说:“悲观者在每一个机会中看到的是困难,而乐观者在每一个困难中看到的是机会”,就是这个道理。

  一般说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观察问题的角度,取舍和注重点,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文化视野。而每个人的文化视野又与每个人的知识结构、思维模式密切相关。人类知识主要是科学知识和人文知识两大类,而这些知识大都是通过学校教育注入到人脑。但是每位接受知识的主体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天资、爱好和家庭影响亦不相同。由于接受主体的接受背景的不同,加上每个人被注入的知识剂量的差别,尤其是当今的学校实行文理分科、因材施教,这就决定了有些人理科(科学)知识多些,有些人人文知识多一些;知识结构的不同不仅对人思维模式产生影响,而且造成了人与人之间不同的“偏爱”,以及在观察事物时独特的选择性。故此,有人认为“知识的基因组造了我们观察世界的眼睛。”只要人类文化存在着科学知识和人文知识这两种力场,每个人都将在其中形成自己的视线组合;因此,有科学与人文视野之分不足为奇。

  那么,这两种视野中的客观世界又有什么不同呢?

  在科学视野中,世界是不依赖于人的主观意识而存在的。爱因斯坦写道:“在我们之外有一个巨大的世界,它离开我们人类而独立存在,它对于我们就像一个巨大而永恒的谜”2。科学史反复申称:世界是客观的、实在的、而不是精神的、创造的,也不是意念的虚构,它的实在性被科学实验和实际生活反复证明着。然而,在人文视野中,世界并非人之外的冰冷实体,它是和人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尽管客观上存在着人的视线和力量涉及不到的时空,但人文视野不将自己的焦距调向那无人的世界。在人文视野中,世界并不孤独,由于有人为伴;世界永不死寂,因为有人存在,人与世界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们认为,如果世界失去了人,那将不堪设想。

  在科学视野中,世界尽管不依赖人而存在,还是有人一席之地。但是,人并非“万物之灵”,它只不过是物质世界在时空发展某一阶段的产物而已。随着科学的发展,人在世界上的位置似乎愈来愈渺小,失去了以往的至高无上性。相反,在人文视野中,紧紧地纠缠着人和世界的关系,并在这种关系中突出人的位置。人不再像以上所说那样渺小和平常,而成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就如莎士比亚所赞美的那样:“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作品!理想多么高贵!力量多么无穷!仪表和举止是多么端正,多么出色!论行动,多么像天使!论智慧,多么像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3

  在科学视野中,客观事物的存在是井井有序的,它们是按一定的规律运行并相互作用。这种相互作用构成无穷无尽的因果锁链,并把世界连成一个整体。故此,在科学视野中,世间的任何事情都可以问个“为什么?”然而,在人文视野中,这个世界不再只是按照“铁的规律”运作的一架宏大的机器,而是一只处处涌动着创造性、随意性、偶然性的生灵之舟。这个世界不仅仅受理性法则、逻辑法则的统治;同时,它很可能变幻莫测,使人无法猜度和预测。

  在科学视野中,人们得到的是抽象,失去的是形象;得到的是本质,失去的是丰富多彩;得到的是精确的细节,失去的是朦胧的整体美。科学对世界进行无情的穿透分割,从而获得精确的抽象。在人文视野中,人的想象、希望、需求、情感等等,随着他观察世界的目光,一同注入这个世界之中。在诗人和艺术家眼中,世界愈来愈变得“眼花缭乱”,它是一个永远焕发着诗意般光辉的朦胧世界,一旦失去了这种朦胧的美感,它在人们的眼里不过是一堆垃圾而已。由此可见,当科学主义力图将目光避开人,尽量做到更加彻底“唯物”时,而人文视野则始终关注着人,以人作为价值的唯一取舍。

  综上所述,科学主义与人文视野的根本区别在于:

  1,“排我”与“融我”

  科学主义把世界看作不依赖人的独立存在物虽然说没有“我”就不能进行科学观察和活动,但力求在观察结果中不能有“我”的主观痕迹。因此说科学知识具有超个人性质,个人活动的结果成为科学之后,就应该消除起源上的主体痕迹。

  人文视野认为世界本来就是人主演的,每个人既是观众又是演员,“我”是融进其中的。“我”无处不看到自己的身影,“我”全心身融化进这个世界之中,与“我”的观察对象含二为一,相互对话、交流、感应。人文视野中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而这些色彩是作为观察者的“我”赋予它的,它与参予者的主观是不可分割的。

  2,情感的中立与偏向

科学主义尊重的是客观,也就是感情的中立,尽量排除主观因素干扰。尽管科学家有时也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狂喜与激动;但是,他们的狂喜与激动往往发生在过程的结束,而不在过程的进行中。如发射卫星,当长期研究的成果,腾空跃起,升上蓝天,这时才会出现狂喜与激动的现象;处在研究的过程之中,科学要求忘我,冷静而无动于衷。

  人文认识活动则相反,人的感情倾入不但不妨碍人文认识,而且是必要的。艺术创作,写诗、画画、搞音乐、戏剧、电影创作,假如没有饱满的个人情感,就不可能感动人,引人共鸣。即使你的作品中根本没有人,只有山、水、花草虫鱼,然而这些自然物通过艺术加工后,都已拟人化了,并融入了人的情感。故此,在人文活动中,喜怒哀乐、好恶爱恨、千姿百态、姹紫嫣红,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3,透视与感悟

  科学主义不满足于停留在感性世界的现象上,而力图穿透现象把握事物本质,并进而追根挖底,追究事物的来龙去脉以及因果链条的内在联系。例如:人类生命的起源与进化,太阳、地球的生成与演变,宏观物体中的微观结构等等,都是当代科学研究、剖析的对象。然而,人文认识则多靠感悟。例如:诗歌中写道,“太阳每天都是新的”;这是诗的语言,是诗人感悟出来的,能激励人奋发努力。但是,用科学眼光穿透一下,它就不怎么科学了,因为太阳每天不可能更换一次新的氢离子,并进行一次新的聚变。“白发三千丈”,“黄河之水天上来”这些诗句,都是无法进行科学穿透的,但它们让人似懂非懂,似是而非,恍惚若有所悟,故此才有美感。

  4,科学多用概念,人文偏于形象

  当今科学高度概念化、抽象化,往往以是否用自然语言以外的符号系统,是否运用数学公式表达作为一种约定俗成的指度,作为一种衡量一门学科成熟与否的标志。人文认识活动最忌的却是概念化、公式化。文学艺术着重的是有血有肉、栩栩如生、千姿百态、万紫千红、历历在目。文学艺术也讲抽象,但它的抽象是通过个别事物来象征而达到的。例如画一只老虎,画一个人紧握拳头,但它们却象征一种意境、一种情绪,因此说艺术活动离不形象。

  由此可见,科学以物为尺度,人文以人为中心;科学求真,人文求美;科学理性至上,人文情感至上;科学有规范的标准,人文能自圆其说就行。这就是不同视野中不同世界图景的一斑。

从科学主义兴起到人文主义复归

  科学主义的诞生标志着人将自己与对象世界真正地区分开来,二者不再是混沌一体的东西了。对于缺乏科学知识的原始人来说,纯自然的、物理的、客观的东西是没有的,日月星晨、山川林木不仅是他们生活的环境、舞台和赖以生存的资源,同时这些自然物也和人一样有生命、有灵魂、有情感、有善恶,人与万物息息相通,天和人合二为一。科学精神结束了原始主客不分的“混沌精神状态”,从而使人们眼前的世界不再模糊一片。

  文艺复兴以来,近代自然科学得以长足发展;哥白尼“太阳中心说”的提出,使科学逐渐摆脱依附神学的地位,走上独立发展道路。到了17世纪西方第一次科技革命之后,科学技术取得空前未有的辉煌成就。科学几乎占领了整个知识领域,几乎成为衡量万物的尺度,即“判定什么存在或不存在尺度”。科学主义的诞生不仅否定了宗教权威,而且动摇了以人的感性经验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人文知识体系。传统人文知识在科学主义的冲击下处于十分尴尬的地位。首先,在科技高度发达的时代,传统人文学科愈来愈难以实现自身的目标——通过先验论的思辩和逻辑推理来解释世界。时代的发展使世界变得愈来愈透明,并逐渐失去神秘性的一面;与此同时,传统的人文学科也就失去其针对性的对象和曾经具有的“启示性功能”。其次,在现代科学面前,人文学科的研究方法显然无法适应时代的需求,而陷入了方法论的危机,出现种种破绽,加上所提出的结论无法通过科学方法检验和证实,其可靠性自然受到怀疑。再次,在层出不穷的新科学、新思潮、新理论的冲击下,传统人文学科的观念和知识构架,包括基本范畴、概念、价值、意义等等,都遇到严重挑战,以致使整个人文学科逐渐失去它在整个科学体系中的重要地位。

  科学文明的传播与科学主义的兴起,无疑对世界进步和社会发展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人类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幸福生活,这与科学发达是分不开的;正因为如此,今天就连一些最无知识的人,听到科学、科学家这样的字眼,也会肃然起敬。科学已成为“进步”、“幸福”的同义语。

  列宁说过一句名言:真理过了头就会变成荒谬。社会上推崇科学无疑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到一些人身上却变成科学崇拜,科学至上主义,鼓吹科学万能,这就必然导致唯科学主义思潮的出现。美国著名哲学家约翰·塞尔认为“科学在某种程度上已成为表示敬意的字眼,现在这个词根本不同于物理学、化学等学科的名称了。”他还特别提醒大家:“任何自称科学的东西,很可能不科学”。20世纪美国工程技术权威范尼伟·布什说过一段令人深思的话:“今天我们过多地说到科学的力量和合理性,而对科学固有的局限性提得很少,这是很可怕的”。他说:“科学本身并没有提供解除个人、社会和经济灾难的万能钥匙”。“任何情况下,科学仅作为社会的一部分时才有益于民族的福利事业”。他还说:“我虽献身于科学,但我确实不认为科学能解决所有人生问题”。4

  时至20世纪的今天,科学技术同样遇到了不少困扰:

  问题一:科学技术能确保人的幸福吗?能解除人心灵上的痛苦吗?人们庆幸机器的诞生,它解除和减少了手工劳动的苦役,但同时又埋怨它们带给社会的污染和噪声。当电视给千家万户带来闲暇时的欢乐和充实时,也无形地把人紧紧地拴在电视机旁,使其失去广泛社交的机会。没有车的时代,困扰人的仅仅是选择走哪条路的问题;车的出现,缩小了人生存的空间,同时使人们不仅为选择路而苦恼,同时还要为车而苦恼。

  问题二:科技对消除人间的邪恶有所作为吗?我们痛恨人间邪恶,希望恢复公正。每当我们遭到不公平对待时,便会愤愤不平。有了现代文明,有了科学技术之后,虽然善会随着文明发达而发达,可是恶也会随着文明发展而发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犯罪分子也会随着科学技术的发达,而用高新科技武装起来。人间绝大多数的罪恶起源于人的贪欲,科技文明给人类带来了数以万计的财富,但也大大扩充了人们的各种贪欲。有人认为:“现代人是在富足中反而变得更加饥饿的”。

  问题三:科技能使人产生什么样的新进化?现代科技使人从体力到脑力都逐渐得到解放。人体上的任何器官,在当今都可以找到相应的仪表或机器相代替。这样一来,人本身各种器官是否会退化?有人说现代人的手不如从前人巧,人脑是否也会因长期由电脑代劳而变得简单化起来呢?

  人工授精、试管婴儿、体内调整人的性别,精子库的建立,借母代生等等,人被科学化起来后,许多属于人自己的东西,或属于人职责范围的事不复存在;丰富多采的人类世界被科学技术单纯机械所替代,这究竟是福、是祸?

  问题四:人性是否会被改变?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否会被破坏?新的科技在人的身上“幵发”出种种新产品,并引诱人去享受和消费,吸引人去体验新的人生经验、生存境遇。惊险的娱乐场,千奇百怪的电子游戏,科幻魔术等,使人的心态、生活习惯发生改变,有人认为现代人离原始人存在的原始状态愈来愈远,这样必然会走向与科学精神相背离的方向。

  甘迪先生评价现代人:“有政治而没有原则,有财富而没有勤奋,有商贸而没有道德,有娱乐而没有良心,有教育而没有品德,有科学而没有人性,有崇拜而没有献身。”他的这席话令人深思。

  20世纪西方著名哲学流派,诸如存在主义、法兰克福学派等都集中攻击科技给人带来的奴役,对人的主体地位、自由和自主权力的剥夺。马尔库塞认为:“科学技术使人丧失了批判的、否定的能力。”他还指出:“现代人类与其说是苦于缺少知识和科学真理,未能洞察客观世界的奥秘,不如说是苦于不善用科学技术造福于人,不了解人的本性,未能充分洞察人的内心奥秘。”5

  “科学万能”论式微之时,也是人文主义复归之日。重新兴起的人文主义显然与传统的人文主义有很大不同:1,它是在提倡科学、创造物质文明的同时,要求人的精神文明。当代人文学家认为:发展科学的目就是为了人生,为了人在精神和物质方面得到普遍改善,从而达到真正的幸福。2,在改造世界的伟大工程中,科学始终离不开人;没有人的参与,再先进的科学也不行。倘若人不好,再好的机器也无用,再先进的技术也无能为力。3,在人文学科研究方法上,不能完完全全照搬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人文科学的研究不仅要做到合理,同时还要合情。人文科学研究中,严格把世界与我分开不仅不可能,而且不必要;因为人永远在和客体相互作用中认识客体,客体的任何属性离开人这一主体是无法显现出来的。人的存在,生存环境、思想和情绪等等,不能脱离开人单独进行研究;不能为了研究血液循环,而把人杀死,抽出血来进行研究。

当今趋势:两种文化的融合

  当科学主义与人文视野发生对峙、碰撞,并无限夸大自身的作用时,一部分具有远见卓识的学者早已看出:这二者都流于片面的深刻,因为它们之中的任何一方,都难以胜任引导人类走向全面幸福的重任。爱因斯坦曾经深刻地指出:“我相信目前成为时髦的把物理学公式应用到人类生活上去的做法,不仅是完全错误的,而且也应当受到谴责”2。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曾说过:“人类本性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谜;但非人的自然也是一个谜;两者都是人类所处的宇宙本性的实例。从这两方面谋求认识宇宙是合理的。因为人类本性不能说明数学物理揭示的宇宙侧面,但后者也不能说明人性揭示的宇宙侧面”。6

  时至今日,那种单向度发展的模式,那种视力失衡、片面深刻的现象,显然不适应时代潮流。当今的趋势是科学主义与人文视野的相互渗透、沟通和融合。从而形成跨越两种文化的新思维。

  1.科学向人学的渗透

  如果说古代的那种整体性是“只见森林,不见树木”,而分析时代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话,那么在今天新的综合时代,则是“既见树木,又见森林”。在这种新的综合趋势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科学向人文的渗透。长期以来,人文学科存在着“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各领风骚若干年”的现象。而当今人文学科研究正在努力参照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尽量以实验、概率作为判断依据,增加科学含量,做到实事求是,以合理性和确切性来取得更多人的认同。人文学科还努力吸取当代科学的最新成果,改造、拓宽和创建新的学科领域。例如致力于研究人有差异的行为中的一般规律性,并展视其因果锁链,进而从人的需要、动机和行为之间的内在关系,把握人的各种活动的内在联系,为科学高效地管理员工和群体建立行为科学。又如社会生物学,它就是在对人的遗传,基因进行研究的基础上,进而对人的天性问题进行新阐释的学科。再如语言学,开始时是作为一门纯粹的人文学科,但在现代却日益广泛地使用实验和数学方法,以致于有成为类似自然科学的语言科学。

  总之,当今的人学不再是一门与科学“老死不相往来”的学科,在科学的渗透、催化下,它扩大自己的包容性,不断地吸取人类理性成就的精华,使传统人文学科得到新的增长点,从而重新焕发出青春。

  2.人文精神注入科学活动

  当科学已经融入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与人结下不解之缘时;人的重要性,重建人的精神世界的迫切性也提到了日程表上来了;因为人毕竟是科学的主人,科学毕竟是人的产物;科学是为人类造福还是造祸,这不决定于科学而决定于人。迈尔·莱布尼茨指出:“科学能产生最好和最坏的结果,真正的危险在于人自己,在于愈来愈危险的权力与智慧间的不平衡……”。科学活动必须注入人文精神还在于科学告诉我们的东西取代不了人性告诉给我们的东西。这个世界既离不开科学家,又不能全由科学家来组成,其中还必须有能够沟通人情感的“灵魂工程师”,以及给人以启示的“思想大师”。如果只用科学之光去照耀人心,一些对维系社会起着十分重要作用的人文精神就可能被摧毁;所以说把人文精神注入科学活动以弥补其不足,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

  人文精神向科学活动的融入,主要地表现为唤醒在科学活动中的人性觉悟。也就是说,呼吁在科学活动和工程建设中,更重视、更关切人的命运、人类的前途,把科学研究与改善人类生存环境紧密结合,将“为认识而认识”的科学,改变成“为人类的幸福而效力”的科学。事实上,当今科学活动中出现了人化的趋势和倾向。

  例如科学应用于生产,其永恒的主题虽仍然是提高效率、增加效益,但传统的做法是改进工具,运用科技新发明,创造出性能更加优良和高效的生产手段。然而,现代的科学管理不仅重视物的因素,而且更加重视人的因素,开发人的积极性成为科学管理重要的手段。美化和改善劳动生产的条件,车间里充足的阳光,良好的温湿度调节,合理使用音乐手段等成为了重要的科学课题。又如在军事科学研究中的人性化趋向,当今空军轰炸要求把炸弹命中军事目标,减少平民的伤亡。再如“人与自然对话”、“人与自然和平共处”、“生态平衡”、“各种生物保护区的建立”等等都是科学活动人性化的体现。马斯洛指出:“科学是人类的创造,而不是自主的、非人类的东西;科学产生于人类的动机,它的目的是为人类。它的规律、结构以及表达,取决于完成这些发现的人类性质。因此科学就是人学。”4

  3.科学主义与人文精神的合流,还具体表现在研究的一体化趋势

  例如,研究对象的相互统一,研究方法的相互移植,研究成果的相互吸引,研究学科的相互交叉,观点的相互顺应,学科的相互补充等等。由于科学与人学互渗、交融,产生出一大片的“结合部”,边缘学科;诸如“生态伦理学”、“神经语言学”、“数理语言学”、“行为地理学”、“心理控制论”等等。这些学科难以按传统学科分类,将其划归文科或理科;它们是文理兼容,人文现象与自然现象相互融合的产物。

  综上所述,科学主义与人文视野的融合,是当今人类文明发展的大趋势。科学为人类提供幸福的物质前提,人文为人类提供幸福的精神条件;科学产生出物质生活的富裕,人文产生出精神生活的充实;科学解决人的生理平衡问题,人文解决人的心理平衡问题;科学使人获得现实的利益,人文使人享受到理想的快乐;科学以实在的方式让人感受适意,人文以超越的方式使人体验怡然自得的意境;科学将有限的、具体的满足赐福于生活,人文将无限的、永远的激情灌注于人生。

  科学与人文共同发展,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共建,看来是走向构建人生整体幸福的必由之路。

注:

1. 《中国现代哲学史资料选辑》 . 红旗出版社. 1919〜1049年
2. 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文集[J]. 第一卷,商务印书馆. 1979年版,第2-4页。
3. 《莎士比亚全集》. 第九卷. 人民文学出版社,第63页。
4. 莫里·戈兰. 《科学与反科学》. 科学与技术出版社. 1982年版,第56〜58页。
5. 转引自: 《现代外国哲学》第8辑。 商务印书馆. 第282页。
6. 汤因比, 池田大作. 展望21世纪——汤因比与池田大作对话[J]. 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1987. 第23-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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