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代社会,随着商品经济的不断发展,物资迅速增长,高度丰富;人们对物质需求的欲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没有车的时候,你的选择仅仅是走哪条路更近的问题,一旦有了车,特别是有了汽车,你就不仅要为路烦恼,还要为车而烦恼,操心的事相对也多了起来。
由于人们对物质追求日益增长,生活节奏自然也随之加快,因而外在压力大大增强,加上生存竞争激烈化,从而又提高了人们的内在紧张力。可以说,现代人是处在内外加压情况下生存的,因此人们常说现代生活很忙、很累。近年,不少读者给报刊编辑写信反映:“我们活得很忙,也挺累;为工作忙、为生活忙,为拖儿带女累,为柴米油盐愁。希望轻松轻松。”
与以往相比,现代社会时间在缩短,空间在缩小。李白当年以极其夸张的诗句形容从四川的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到湖北的江陵县,“千里江陵一日还”,也要一天的时间。当今,从北京到纽约,将近二万公里,几小时就能飞到。现代社会是一个交通四通八达,信息异常灵通,情况千变万化,新事物层出不穷,目不暇接的社会。人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瞬息万变、丰富多彩、千奇百怪的社会里,自然不会像从前一样少见多怪,坐井现天;而是见怪不怪,一般性的刺激都吸引不了人们的注意力。
在一个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社会里,由于商品生产原则普遍性的结果,一切生产分配系统,甚至社会权力结构,思想观念,都会被商品化的原则所支配。形象地说,商品化的原则,像一头张开大口的怪物,把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都吞了下去。这一原则还超越过行政的权力和思想信仰的樊篱,成为支配一切的准则。总之,商品经济促使一切都进行无情的结构调整。英国当代著名的社会学教授鲍曼针对这种情况,有过一段精彩论述:“当代社会成功地把公民转变成消费者,而消费者又变成市场的依赖者。”他认为,由于人际关系的弱化,人们交往技能的下降,人与人间相互关心的减少,均使人们迫切扑向市场,从市场上提供的制品和服务中寻找医治创伤的替代品,例如:“从心理医生那里买来安慰,到旅行社购买开心,用护肤膏抗击衰老,以整容术换取美丽,洒香水以增加对异性的吸引,饮美酒喝咖啡增加交谈的兴趣”。他指出,这样一来生活的技能转化为购物的技能,人生的乐趣被简化为购买的乐趣。明天的商品必定使今天的商品过时,‘过时’没完没了,购买商品亦没完没了,而人生的幸福和欢乐却永远在彼岸。”1
社会财富的迅速增长,使现代社会的白领阶层人数不断扩大,而绝对贫困者的人数则在减少,全社会几乎都受到消费热潮的刺激。这时,人们不仅追求物质享受,而且有能力也乐意在精神消费方面有更多的投入,于是精神产品消费者的队伍迅速壮大。在这同时,电子工业的发展,电脑在生产上的广泛运用,使复制的技术达到可以乱真的程度。录像带、录音带,激光唱盘,镭射电影,立体声音响,彩色胶印等的大量涌现,使消费者目迷五色,对精神消费品的选择性空前增大。再从生产精神产品的主体方面来看,市场经济规律要求,不能再像过去一样手工制作,一笔一划工笔勾勒、描绘,而要求大规模生产,重复生产,不断提高自动化的技术条件,只有这样才能降低成本,增加销售量,争取更大的利润。于是,一种新兴产业——文化工业悄然诞生,并成为大众精神消费品生产的重要基地。尽管人们大声疾呼:“艺术失去了独立性,艺术成为金钱的俘虏,艺术在堕落!”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艺术依然从少数人的专利品变成大众的消费品;从象牙之塔,走向熙熙壤壤的市场。
二
在商品经济的冲击下,原先的艺术观被商品化的原则击碎了,人们的审美观点发生深刻的变化。
1.大众的(市场的)审美趣味,决定艺术的生命
英国学者伊格尔顿指出:“随着整个社会的商品化,文化表现就成了推销的一种包装形式,这也就是社会认可的美学形式”。他还认为:“我们说社会现象已经普遍商品化,也就是说它已经是‘审美’的了——构造化了、包装化了、偶像化了、性欲化了”,“什么是经济的,也就是审美的”2。无疑,商品经济的规律导致“消费文化”的产生。所谓“消费文化”,即每个男女均以消费者的身份被整合到社会中去的文化,而这种文化的最大特点,是以大众的(市场的)审美趣味,决定艺术的生命。
我们上面所说的流行艺术,实际上就是商品社会中的畅销艺术,大众欢迎的艺术,能够引起轰动效应的艺术。也只有这样的艺术才会被重复生产,扩大制作,广泛推销,从而获得丰厚的经济效益。譬如,一些时兴的畅销书,注重时尚性,内容轻型化,因而印刷量大,行销范围广;一些流行音乐,旋律清晰,音域适中,和声手法简易,易懂易学,常呈瞬时性,大范围流行;那些通俗舞蹈,博采多种舞蹈形式,动作姿势简单,无严格的形体规则,具有社交功能,常常风靡一时。
相反,一些高雅艺术以恪守传统为特色,依赖于纯粹的陈规,不肯越过雷池一步,把艺术惯例看成僵硬不变的既定规范,并代代相因,固步自封;因此逐渐趋于萎缩。
2.艺术与非艺术界限逐渐模糊
从古希腊的美学家柏拉图、亚里斯多德起,到现代的克罗齐、苏珊·朗格,一直孜孜不倦于给艺术与非艺术划分严格的界限。然而,商品经济的大潮,却冲破这一道道人为的堤坊。当今人们认为,人类艺术是从最小的空间走向更大空间的过程,商品经济将冲破传统为艺术划定的界限。路希·史密斯在《战后的视觉艺术》一书中写道:“在当今人们的观念中,物品即艺术:只要我说它是艺术或觉得它是艺术”3。意大利画家曼佐尼认为:“每个人,甚至世界本身都可以被看作艺术品”。
现代社会弥合了生活与艺术间的鸿沟,拓宽了艺术领域。一方面,艺术挣脱人为的樊篱,加入大众的、普及的、短暂的、易忘的、低廉的、大量生产的商品大潮;另一方面,大量非传统的艺术品,诸如:张贴、悬挂、家俱、服饰、竹编、实物组合、玻离器皿,甚至沙发垫、小便壶,都以艺术的形式出现。可以说,在现代一个考究的家庭里,艺术与实用已趋向合流。
广告与艺术联姻,加速了艺术与非艺术界限消失的过程。就以摄影艺术为例,当今西方世界的摄影,很大一部分是为商品经济服务的,尤其是巴黎,到处可见巨型的摄影广告。在美国,一位摄影师不涉足广告业,几乎无法生存。随着经济发展,我国目前广告摄影事业蓬勃兴起。绘画广告、音乐广告、电视广告蒸蒸日上。一位研究社会文化的美国学者不无担心地说:“现代美国人完全被广告包围和左右,在广告的丛林中,我们四处乱撞,没有方向,就像迷途的羔羊。”他还风趣地说:“美国的艺术家哪里去了?被广告淹没了”。4
3.大众的审美心态:消遣第一,娱乐至上
在一个高度发达的商品社会里,生活用品相对丰裕。人们在放纵消费享受和无情的商品原则面前,原先所信仰和追求的一切,如,自由、正义、理性、启蒙精神、人道主义等等,被证明是一个心造的幻影。正如阿多尔诺所说,是由于“卡理斯玛——即社会的信仰和价值中心的消解,公众陷入无理想、无信仰、无追求,纵欲放任的状态之下”。人们唯一感到的内在需要是,在耗尽和紧张之余,能得到一种感官上的愉悦。大众普遍的需求是精神上的消遣和娱乐,按阿多尔诺的说法是追求“轻松艺术”。
显然,大众作为一群文化的消费者,他们无法像专门家那样品尝艺术。他们欣赏艺术不是想从中学到些什么,或者发现些什么重大、严肃的人生哲理;而是期待从中得到些娱乐,让他们休息片刻,让他们忘却一下世务的沉重负担。通俗点说,让他们的灵魂出窍一会儿,放一会儿风。艺术在当今大众眼里,是解闷、消闲的东西,是娱乐的玩意;就像日夜奔波的过客,口渴了需要一掬清泉,无须鹿茸人参汤。因此,一些短小精悍、一气呵成、入口即化,但又可回味再三的小品,特受欢迎。日本时兴一种消遣小说,印在擦手纸上,上火车、飞机,或者坐在抽水马桶上,边抽烟边看,看完后揩大便,一揩了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4.需要强刺激,偏爱奇特绝
当今社会,人们经济活动频繁,日夜奔波,进进出出;没有撕肝裂肺的嚎叫,很难留住人们匆忙的脚步。现代生活多彩多姿,五颜六色,目不暇接,一些中性的色采,很难吸引他们注意,回眸一顾。现代人需要的是强刺激,直观性。自古以来的那些典雅艺术雕塑,那种温和、适中、缓慢、平静的张力式样,那些形体优美、线条柔和、表面光滑、表情哀思、姿态温柔的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仅被当今观众作为历史的辉煌而崇拜,而不是作为艺术的珍品而欣赏。相反,那些变动不拘的形象,躁动不安的表情,运动感强烈的构图,或神秘、或怪诞、或朴蛮的氛围所组成的雕塑;那些形象夸张、变形、扭曲,笔触恣肆、狂纵,近似疯狂的绘画;那些颜色滴流四溅,色调鲜丽热烈,对比度明显,画面造型狂乱,流动不定的印染物;那些带着黄土高原气息,或者塞外凛冽风沙的、原始、粗犷、嘶哑的“西北风”和“北方狼”;那些挖空心思揶揄崇高、嘲弄英雄,以调侃、幽默、尖刻的语言去有意亵渎高大全人物身上五彩光圈的小说;那些以“鸡鸡狗狗的破事”。街头巷尾的不正经话,加上伶牙利齿的侃大山而组成的电视连续剧,反而更能引起轰动效应。
一些传统的、正常的、习以为常的艺术品效益不好。而一些新奇古怪,鲜为人知,荒诞不经,标新立异,闻所未闻的作品,反而看涨。现代社会一天等于从前二十年,人们很容易对自己所扮演的现实角色产生腻味,总想体验一下没有体验过的人和事。加上当今是个信息社会,新鲜事层出不穷,人们多见不怪,除非特别奇妙,才会广为流行
1986年,北京《生生画展》的前言写道:“艺术,无规矩、无定律、无标准、无楷模、无样板,无大功告成,无登峰造极,无天下第一,无一劳永逸!……艺术,只有一字规律:变!”5于是木头、电线、塑料、草绳、玻璃器皿、照片等凑合在一起,配以灯光与音响,成了艺术展览;废金属、空易拉罐瓶子、破塑料壳,以及形形色色的废旧物资,都能组成千奇百怪的艺术雕塑。概而言之,从前人们认为丑陋、畸形、粗俗,乃至怪诞、幽幻、神秘和极端不和谐的,今天都进而转为主角。也许,新潮艺术的扑朔迷离、晦涩费解、光怪陆离,给予习惯看图识字、对画入座的观众带来一种崭新的感受。
5.追求多样化,要求满足参与意识
现代人最忌单调,他们追求主题多样,手法多样,体裁多样,而且希望时时更新。当今文坛,任何一位作家,任何一部作品,其轰动很难持续很久。从前一部《三国演义》、《红楼梦》流行几代人。现代可不同,《渴望》热上一阵,再次重放,人们就显得十分冷淡。因此,现代社会各种热特别多:琼瑶热、汪国真热、王朔热、梁风仪热;热一阵马上就冷,只有不断更新,才能满足当代人的审美需求。
现代一台晚会,特别是专题晚会,哪怕是群众喜闻乐见的相声晚会,都不如综合性的晚会更受欢迎。有歌有舞,相声小品相互辉映,甚至加上时装表演、健美比赛,也许获得观众更多的掌声。有一位叫文图里的外国建筑师,他在一篇论文中写道:“我爱杂种似的东西,不喜欢纯粹的;我爱一锅煮,不喜欢清清爽爽;我爱歪曲变形的东西,不喜欢条理分明;我欣赏暖昧不明的,不喜欢说一不二、刚愎、无人性、枯燥和所谓的有趣;我宁要丰盛过头,也不要简单化,发育不全;我赞赏自相矛盾、模凌两可,不爱直截了当,一目了然;我喜欢凌乱而富有生气,我拥护二元论”6。他的这些概念,也许有朝一日,也会被我们接受。
不能光你演我看,当一名被动的观众或听众。现代人要求:“我也参与!”卡拉OK之所以风靡日本,随后又传入中国,并深入到酒馆歌厅;显然,这种艺术形式,不仅满足了感官的审美快感,还满足了当代人的参与意识。中央电视台的正大综艺,之所以多年久兴不衰,就在于它满足了人们的参与意识。
近年,诗歌、绘画、摄影为满足大众这种审美需求,运用的象征、隐喻、朦胧的手法,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象空间。与以往相比,当代作品必须是一个空框结构大的作品,它给读者、观众留有想象驰骋的余地,吸引读者参与理解作品,填补作品中的空白处;只有这样,才能调动起读者欣赏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三
商品大潮将维纳斯女神,赶出神圣的殿堂,落户于寻常百姓之家。这究竟是福是祸,是喜是忧,是好是坏?有的拍案惊呼,有拍手欢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作为学术讨论,各抒已见,发表一点见解,抛砖引玉,求教方家,我想未必不可。
1.艺术大众化,市场化,看来是必然的趋势
有人把艺术大众化、市场化,看成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表现,本人不敢苟同。我在上文已经阐述过,艺术大众化、市场化,这是商品生产原则普遍化的结果。商品社会的原则是:你需要什么,我们就生产、制造什么,只要你肯花钱。娱乐需要,既是一种需要,就可以制造出产品去满足,而这种产品就可以成为商品,也就可以从中取利。因此,文化和艺术就从小圈子里走向市场。其次,是大众心里的需求。这些芸芸众生生存状态稍有改善之后,他们也想听听音乐,看看电影,读读通俗小说,他们的文化层次又限制了他们欣赏阳春白雪。流行艺术给他们提供了娱乐园地,于是他们乐意花钱买开心。艺术走向大众还得益于现代科技的发展。书籍、影视、磁带、唱片等都可以通过复制而广为流传,正是通过复制这一生产程序,才使流行艺术实现自身的大众化、商品化。
2.艺术大众化的过程,也就是艺术民主化的过程
可以设想,假如不是商品化的结果,艺术很难挣脱少数人的垄断,而走向市场,落户于千百万寻常百姓之家。中国有几千年的璀璨文化,巧夺天工的艺术珍品数不胜数。然而,百分之九十的人民大众都闻所未闻,更说不上亲眼一睹。故宫珍藏的那些历代名画,上面都盖有“康熙御览”,“雍正御览”,“乾隆御览”朱红的大印,尽管它们都是平民百姓血汗钱买的,但老百姓与它们却永世无缘。
解放以来,大力提倡人民大众的艺术,在文艺大众化的道路上迈出了巨大的一步。但是由于没有按照经济规律办事,加上少数人闭门造车,以他们自己的主观意愿代替了人民大众的审美趣味,结果闹出了全国人欣赏八部样板戏这样的历史笑话。历史经验证明:没有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艺术很难走出象牙之塔,很难摆脱它的贵族气,很难成为人民大众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美国文艺评论家苏珊·桑塔格认为:“商品化促进了艺术的民主化,而艺术的民主化又给艺术带来了强大的生命力。”很明显,由于流行艺术充满消遣性、娱乐性,由于流行艺术迎合了大众的审美趣味,接受难度小,加上现代化的传播媒体,它的发展前景将是无量的。
3.艺术走向大众,走向市场,是否将失去自己独立性?
勿庸讳言,一旦艺术真正走向市场,走向大众,它将失去独立性。它将变成具有双重性的东西,既是艺术,又是商品。然而,艺术不会为自己失去独立性而感到羞耻;相反,它为自己成为消费品而感自豪。这是因为它既能满足人们的消费欲望,又能满足人们审美兴趣。
人们总喜欢把艺术形容为圣洁的美女,似乎它从不享受人间烟火,其实并不完全如此。几千年来,艺术何曾独立自主过?在封建社会,它被迫伺候帝王将相;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它愉悦资本家;甚至在前苏联、东欧那样的社会里,它也不得不沦为某一派别的政治工具。艺术从来就没有独立过,它仅仅是庞大社会机器的零件和螺丝钉。艺术市场化,意味艺术与权力离异,而又与金钱结合,本质并没有变。但这是向前走了一步;因为,权力永远是属于少数人的,而金钱也许有朝一日,由于努力,大家也能赚到。更主要的是,艺术倘若依恃权力,以行政命令去推而广之,悠悠岁月,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才能走进寻常人家。
4。通俗艺术的流行,不等于大众审美趣味的堕落
美国著名美学家亚伯拉罕·卡普兰早就指出:“通俗艺术并不是趣味的堕落,但它有不成熟之处。这不是外部社会力量强制的产物,而是自身美学经验内在的有力作用所致”8。卡普兰认为,通俗艺术之所以流行,是由两个前提所决定:“大前提是现代人之间的疏远与隔绝;小前提是通俗艺术能使有关系亲近的人们,或者说至少所有分享同一文化惯例的人们之间有个自然的接触”8。众所周知,现代文明的发展使个体的人走向封闭和自足,表层的人际关系显得冷淡、隔膜,但同时人们心理深层中又需要相互沟通和认同;而这种需求在人际交往中很难实现,只好寄托于文化享受。因为人们可独处于一室读通俗读物,听流行音乐,欣赏影视。而“相同的通俗文化文本”,如侦探小说,摇滚乐,迪斯尼公司的《米老鼠与唐老鸭》能把分散于各处、互不相关的观众联系起来,确立起一种解除“疏远与隔离”的文化认同感。
有的学者批评说,通俗文化泛滥,冲击严肃艺术,致使纯文学、话剧、美声唱法等高雅文化陷入困境,如此恶性循环下去,五千年中华文明将付之东流。
必须承认,大众“轻松艺术”,是一种逃避理性和思想的艺术。深度感被拆除,形式技巧难度低,实际上是重复性,大批量的,谈不上独创性;的确,很容易把人诱入一种逃避职责与责任的境地,能起到一种暂时麻醉的作用。因此,在提倡流行艺术的同时,要加强诱导,特别是对那些色情的、下流的、引人堕落的伪艺术要严格加以限制,使流行艺术在健康的道路上发展。但是,我们也应当有这样一种信念:大众审美接受的主流永远是健康的。真正市场化之后,那些靠嚎叫,扭动臀部的伪音乐,那些靠拳头加枕头的三级片子,市场效应会逐渐冷落,而一些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流行艺术,会大大发展起来的。
5.高雅艺术与流行艺术术将长期共存,互相渗透
高雅艺术,有人称其为精英艺术,很长时间它在文化界占据统治地位。流行艺术崛起之后,与之分庭抗礼,打破了艺术曾为少数人(文化白领阶层)所垄断的局面。随着商品化的深入发展,高雅艺术一统天下的状况将会改变。面临流行艺术对高雅艺术构成的威胁,不仅文化圈内有人感到惶恐不安,而且整个社会对此普遍表示关注。人们关注的原因不外乎:
(1)艺术如此下去,会变得堕落。我在上文已经谈到,只要我们不把流行艺术与黄色、下流的伪艺术混为一谈,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人民大众的审美趣味主流是不会堕落的。当前一些有识之士,一些有责任感的学者专家大声疾呼,本身就说明这个问题。
(2)艺术质量将会下降。这种担心也大可不必。众所周知,流行艺术在文本式样,艺术特性,表现手法等诸方面,与高雅艺术是存在很大差异的;因此,二者不能用同一种尺度加以衡量。有人用衡量高雅艺术的标准衡量通俗艺术,这样势必将通俗艺术纳入高雅的文化圈,而成为高雅文化圈中的次劣品。这种做法显然是不明智的。英国社会学家理查德·霍加特认为:“把大众艺术当作高雅艺术(个人的,有活力的,非功利的,有趣韵)提出来或作为‘高雅艺术’来接受,这也就是大众艺术的死亡。”9必须客观承认,通俗艺术与高雅艺术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距离,没有同一的标准可以将这二者复合为一。是不是高雅艺术质量一定高,通俗艺术质量一定低劣呢?显然并非如此,高雅艺术中低劣品并不鲜见,通俗艺术中也有品位很高的作品。宋丹丹和赵本山的小品,虽属通俗艺术,但品位很高。同一位宋丹丹,她想以高雅的艺术形式塑造一位感人的艺术形象——周华,结果事与愿违,不如她在小品中塑造的人物受欢迎。美国美学家卡普兰指出:“我并不简单地认为通俗艺术是劣拙的艺术品”10。
(3)通俗艺术泛滥,会不会把高雅艺术挤得无立锥之地?记得有一篇评论,把通俗艺术比作野草漫山遍野,把真正的作物挤得无处生存。倘若果真如此,那只能说明它本身没有生命力。我想这种说法,多少有点危言耸听。
填平高雅艺术与通俗艺术之间的鸿沟,无此必要,也不可能。高雅艺术永远只能属于高层次的文化白领阶层专用品,它覆盖不了通俗艺术的需要面。普及高雅艺术,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很难行得通。只能是萝卜青菜各取所爱。如卡普兰所说:“香槟和拿破伦白兰地被认为是最佳饮料,但一个星期天下午在球场我们却需要一瓶可口可乐,或者一杯啤酒”11。两种艺术和平相处,相互渗透,共同提高,显然是当今最明智的文化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