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林斯基论翻译

  俄国伟大的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对文学翻译工作极为重视。他留下了数十篇专门论述翻译问题的论文，还有几百篇评价翻译作品的文章。只要阅读一下别林斯基有关这方面的文章，就可以看出这位伟大的批评家，对翻译工作的性质有一个清晰透彻的概念，对翻译问题有精辟的、独到的见解。他在文学翻译方面的论述，至今仍有十分宝贵的参考价值。

一、关于翻译工作的意义

  别林斯基对翻译工作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评价极高。他认为：“翻译事业是和繁荣祖国的文学，是和俄国千百万读者利益体戚相关的。”他针对当时有人企图贬低翻译工作意义，反驳说：“世界上有些人断言‘无论翻译什么，无论从哪种语言翻译，全是白费心血，对文学对社会都不会带来利益；因为翻译的习惯只能促使人们无须绞尽脑汁而出卖别人的现成思想’……他们认为，至今好象没有一本译作是值得读过原文后再去读一读的这些想法倒是很深刻、很聪明，遗憾的是这些人忘了翻译作品主要的不是给读原文的人看，而是给不能读原文的人看。更主要的是为了各族人民之间能互相了解，能互相传播思想，从而繁荣文化和发展智慧。”

  别林斯基批驳了当时存在的轻视翻译理论研究的思想。他指出，认为翻译理论不可能成立和不需要，这是一种无知的偏见。他断言了人类每门知识都有自己的理论，这种理论就是对它本身赖以存在的规律的认识。他还详细地论证了翻译完全是“人类的一门专门知识”的论断。

二、关于文学翻译的标准

  别林斯基对翻译的标准和目的作了十分精确、明了的说明。他说：“翻译的目的是尽可能使不懂原著语言的人以译本代替原著，从而有欣赏和评论原著的可能和工具。”“要使不懂原著的人读完译作时的感受如同读完原著的人一样。”因此，别林斯基始终不渝地与“修正”翻译和“逐字”翻译进行斗争。他认为，翻译的唯一正确道路是，把另一民族的文学作品用本民族的语言完整无缺地复制过来。

  他指出，“切近原文，并不是从字面上传达原著，而是要传达原著的精神。”至于什么是“原著精神”这几个词的确切含意呢？他认为，“原著精神”不仅要在总的方面表现出来，而且也要在每个个别的语汇和细节中表现出来。对于传达“原著精神”，他首先要求注意艺术形象。他要求，切近原文不单是形式上相似，而且是传达出作品中的诗的力量。他说：“字眼的表面相符，还不是切近原文，应当使译文语句内在活力符合于原著语句的内在活力。”

  别林斯基认为翻译是一种艺术，是一种艺术创作。他要求文艺翻译应该具有诗意和高度的文艺质量。他说：“没有诗的美，译文就不会成功。”

三、关于保存翻译文学的民族特点

  别林斯基认为，保存翻译文学的民族特点，这关系到译文是否有生命力的决定条件之一。他在评论格涅季奇翻译的《伊利亚特》时指出，这本译作的主要成就是在译文中可以使人感觉到“古希腊的精神”；而相反，他在批评格利高里耶维奇所译的《安基果纳》时却认为，这本译作很不成功，因为“关于古老特色是一点儿也没有保存下来。”别林斯基十分反对，“给德国人和法国人穿上俄国的衣裳，硬要他们去说不伦不类的俄语。服装语言是俄国的，而感情、心愿和思想的形象则是德国的或法国的。”别林斯基在分析翻译的诗篇《福利琼弗》时写道：“不能不十分公正地说，格罗特先生作为一个翻译家是有天才的，他善于保存原文中斯堪的那维亚诗的特色，所以他的译文具有生命力，而这一点对于翻译这种事业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功劳了!”

四、关于翻译家的修养

  别林斯基认为，一个翻译家是一位再创造者，他“乃是传达形式的天才，自然也要指具有渗透外国作品的精神，感受到它的优美的才能而言。”他肯定地说，翻译家的工作是为俄国文学吸收另一民族的作者的作品。他要求，翻译家要不断提高自己本民族语言的素养，“要在自己祖国语言里揭示出许多新的手段来表达思想”。他认为，“不吸收普希金的语言力量是不能翻译的。”“俄国文学空前繁荣和发展，在翻译家的活动上要打下自己的烙印。”

  别林斯基要求翻译家首先翻译那些最有价值、最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他反对翻译那些没有价值的书。他说：“槽糕的书翻译得很好和好书翻译得很槽一样，读起来令人非常遗憾。”

  他还要求翻译家在翻译中态度必须严肃。他对那些随意改写大作家作品的翻译家极为不满：在古别尔先生的《浮士德》的摘录中，有很多优美的诗篇；但使我们惊讶的是，他在的结尾处对歌德的作品做了修改，歌德似乎并不需要谁来修改他的作品。翻译歌德作品，要就原原本本地翻译，要就干脆不译。”

  别林斯基对于那些为了金钱而草率从事翻译的人极为鄙视，他叫这些人为“饥饿的翻译家”，“兽性译作”的制造者。他嘲笑说：“目前，人们在拿文学当儿戏，甚至随便一个小学尚未毕业的学生，为了弄一套衣服也敢于翻译法国小说，甚至自己写小说。”

  别林斯基为了把俄国出版的全部糟粕驱除出去，几乎对每一个文理不通的翻译作品都给予了严肃的批评，并使这种文理不通的译文成为整个社会注意的对象。

  别林斯基对“翻译问题”的理论和他的文学批评思想，以及美学观点是有机地联系着的。当别林斯基在寻找翻译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表达时，他是把这个问题和一切有关作家风格，语言以及体裁等问题放在一起解决的，他在反对翻译中滥用古词时，是和捍卫活生生的，起积极作用的俄国文学结合起来。别林斯基对于翻译特点是根据艺术形式和内容来确定的，他把翻译看成创作，也是根据艺术的民族内容和艺术的人民性这些问题而形成的。因此，我们在研究别林斯关于“翻译问题”的理论时，不能把它和别林斯基的民主主义思想，以及他的全部文学及社会活动分割开来。

  当前，我们在文学翻译的实践中，同样遇到了这些关键性的问题；因此，学习和研究别林斯基有关翻译问题的理论，对每个翻译工作者是十分有现实意义的。

  注：本文的引文和根据全是来自《别林斯基全集》苏联科学院出版局1953年版。